獨家鑒寶師

西方不敗

80.080 火海

書名:獨家鑒寶師 作者:西方不敗 字數:10944

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。

山上的積雪漸漸消融,露出山體本來的麵目。沈悅從屋子裏看出去,外麵的顏色是蒼翠中裹挾著古老的蒼黃,還點綴著新年的嫩綠。

屋子裏開著暖氣,還有熱乎乎的炕。所以基本不會凍著。

但是孩子嘛,還小著呢,身為人母,她還是怕哪裏冷哪裏熱的。於是就給兒子做了許多毛衣。結果兒子常常被她裹成一個小糯米團子。

現在,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兒子的身上――才十幾天,孩子就長胖了一圈。她很高興自己生的是個大胖小子。但是又不安得很,好像周圍的人都特別可憎起來――有句話說得好:當母親的女人,就會假想與全世界為敵。

這天,院子裏的雪也消失了。

她看到暖暖的陽光鋪在大地上,有不知名的小鳥飛到屋簷下,唱了一首歌又撲棱棱飛走了――“啊~啊~”看到鳥飛走的兒子也在唱歌,盡管一點調子都沒有。但是他的確是個很活潑的小男孩,哭和鬧都很響亮,也會吵嚷著她們睡不著覺。

“孩子真麻煩。”這是陽子的感慨:“昨晚你伺候他基本沒合眼吧?”

“他還小,等大一點就好了。”沈悅開始教兒子喊“媽媽”,但是兒子隻會“啊啊”地亂叫,她不甘心,又教兒子喊“爸爸”,但是孩子又“咿呀呀”起來。聽得陽子都笑了:“才剛滿月,你指望他喊你?這不成了怪物了。”

“說不定他哪一天就會喊我媽媽了。”她總是抱著這樣的希望。

“那喊誰為爸爸?”陽子打趣道:“這裏又沒什麽男人和你有瓜葛。”

這倒是個難題,沈悅想了想,還是先別教“爸爸”這個詞了。畢竟這裏誰都不配當兒子的爸。

這天白天的時光,還是一如往常的平淡。到了晚上的時候,她和陽子圍著被爐吃飯,陽子還特地多夾了一隻雞腿放在她碗裏。

吃完了飯,沈悅就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開始看――小阪先生不準她知道外麵的事情,能讀的書也隻有關於古董方麵的。她看了一會兒圖鑒,眼睛發脹,剛好兒子又哭喊了起來,於是放下了書去喂兒子,就坐在床邊解開了上衣扣子。

忽然間,外麵響起許多聲音,好像有什麽人朝著他們的屋子而來。沈悅連忙扣上內衣扣子。

“怎麽了?!”陽子打開門,看到是暌違已久的潘。

一個月不見,潘還是那一副令人膽寒的樣子――沒有血色的眼睛瞪著,怎麽看怎麽令人不舒服。如雪的銀發垂下,遮住了半張臉。沈悅剛想開口問:“你要做什麽?”潘就走了過來,她立即神經敏感地抱住了孩子,退到角落裏。

“你別過來!”她大叫了起來。

“這裏不安全了,小阪先生要我接走你。”潘如此說道:“林悅,你別跟我唱反調!”

“什麽意思?”陽子的臉上有些倉皇:“小阪先生他怎麽了?這裏怎麽會不安全了?”

“出去再說。”潘隻說了這麽一句,就過來拉住她的胳膊。沈悅看到他的槍還縮在襯衣的裏麵,頓時害怕起來,但是潘的力氣很大,一下子就把她扯了出去。出去以後,她看到院子外麵停著一輛轎車,車的前門已經打開了。

沈悅頓時緊張不已,陽子也追了上來:“等一等!你把她帶到哪裏去?!”

“別多問,上車!”潘並不理會陽子,直接打開了車的前門,把她塞了進去。沈悅抱著孩子,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坐姿,卻看到後麵的座椅上還坐著一個黑衣男子。黑洞洞的槍口就指著前排,頓時,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了。

“林小姐,請你保持安靜。要不然小阪先生吩咐了,我們隨時可以把你處理掉。”

說的是中文,還真是久違的中文。她當然安靜,畢竟懷中還有寶寶。而車子外麵,陽子攔在了潘的前麵:“小阪先生人在哪裏?!到底發生了什麽?!”

但是潘根本不理會她,隻是抓起陽子的手也把她塞了進來。那黑衣男子給陽子讓了一個座,然後車子就發動了。一路上,陽子很不安地看來看去。還直嚷嚷:“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?!”“放我下來!我不要離開這裏!”

“陽子小姐。”這黑衣男子說道:“小阪先生吩咐了,一定要把你和林小姐安全送下山。至於他們的安全,你大可以放心。”

“我媽呢?!”陽子隻關心這個。

“她跟著小阪先生一道走了,現在山上不安全了。”黑衣人說道:“下山之後再把事情告sù你,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。”

於是陽子安靜了下來,沈悅想他們大概是不想在自己麵前說。

車子拐過幾個路口。沈悅感覺到山路異常的顛簸――再往窗外看去,頓時嚇到了――這是一條十分隱蔽的山間小路,大概許多年都沒有人來過了,路上全部覆蓋著青苔,落石和枯葉。若不是仔細看還以為這是山體的一部分。

而路邊不到半米處就是懸崖,從她的角度看去,下麵一片白茫茫的霧氣,想必肯定是深不見底的。有些狹窄的地方,她確定輪胎和萬丈深淵之間隻有半步不到的距離。也虧了潘把車子開得這麽快,居然沒有翻下去。

忽然間,車子熄火了。她嚇了一跳,主駕駛座上的潘罵了一句:“該死的!”又發動了車子。

點火,鬆離合器,加油門。車子嗡嗡地疾馳,窗戶外麵的風景不斷地掠過。沈悅不敢再看了。但是“咚!”地一聲,車子第二次熄火了。潘罵了一句“法克!”就下去查看,沈悅注意到身後的黑衣人就又掏出了槍。顯而易見,這人才是看管她的。

“嘿,潘!這是怎麽回事?!”

“石頭把輪胎紮破了。”潘看了下手表,思忖了片刻:“我們得走下山。”舉槍的中國男子點了點頭:“好吧,你走在前麵,我跟在林小姐的後麵。”

看樣子,他們是在趕時間。不過這可苦了她和孩子。

這一條崎嶇的小路凹凸不平的很,而且時不時來個水潭泥坑什麽的,他們就得涉水過去。沈悅沒辦法騰開雙手開道,隻能前進的很慢。

才走到半山腰,夕陽已經快墜落下去了。

“把孩子給我!”大概是嫌她是個累贅,潘忽然回頭說道。但是她怎麽會把孩子給他?!隻是更加抱緊了孩子,潘又暗暗詛咒了一句,幾步走到了她的身邊:“嗨,林悅,我保證不傷害你和你的孩子,但是你也別給我們添麻煩!”

她勇敢地直視這雙眸子:“我的孩子,不能交給殺手。”

潘忍著怒火,事實上,他對她的冷言冷語向來都覺得怒火衝天。但沈悅這麽看他的時候,這個女人的勇氣總是給他另外一種感覺――與其他任何人都不同,從來沒有誰這麽直視過他,而且他也可以為這雙冷靜的眼睛冷靜下來。

但是,他還是覺得很不耐煩:“如果我們錯過了時間,你和孩子就是肉盾!”

“肉盾?!”她意識到了什麽,但仍舊抱住孩子不放。背後忽然抵上了什麽東西,是那個黑衣男子轉到了她的身後:“林小姐,把孩子給潘。”下命令一樣的語氣,根本不容置疑。但她覺得,這一放手或許孩子就要永遠永遠地離開了。

初為人母,怎麽忍心撒手心肝寶貝呢?

幸好陽子這時候走了過來:“這樣,孩子我來抱。”

她把孩子交給了陽子,十分的小心翼翼。陽子歎了一口氣:“走吧,山上不安全了。”

到達山腳下的時候,已經是深夜了。

蒼蒼的夜幕之下,他們四個人無言地行走著,潘和那黑衣男子一前一後看住她,就連往外麵看一看,這兩個男人都會敏感地盯住她的動作。沈悅暗暗思考了一會兒,得出一個結論:難道是小澤或者蕭牧來找她了嗎?

想到這點,她就激動了起來。但是眼下,她卻無法逃脫這兩個人的看管。

身後忽然傳來隱隱約約的光芒,沈悅轉身望向山上,隻見原本還一片黑漆漆的山頂,開始陸陸續續亮起了火光,伴隨著滾滾的濃煙……其中,火光最旺盛的地方,就是小阪先生的豪宅……沈悅收回了目光,又放在了其餘人的臉上。

陌生的黑衣男子歎了一口氣,但是把槍握得更緊。陽子的臉色蒼白,而潘一聲不吭。

發覺她在看他,潘別過了臉,她頭一次在這個白化人的臉上看到了威脅和嘲諷之外的表情――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,好像身後被燒毀的,就是他自己的家園。但這個“家園”,卻是她的噩夢。她巴不得一把火全部燒光了才好。

“到了。”黑衣男子忽然說道。

而沈悅看到的是一個黑漆漆的山洞隱藏在草叢當中。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與此同時,山頂上。

熊熊烈火在麵前燃燒,裝飾豪華的莊園一夕之間沉入火海當中。紅木的地板,黃花梨的博物架,紫檀木的香案……全部成為了陪葬品。

“畢啵!”一聲,房梁塌了。三層樓瞬間夷為平地,陶瓷的碎裂聲,磚塊的倒塌聲,還有清脆的碎裂聲交織在一起。許許多多的小火球飛揚起來,繼而在空中化為灰燼。一個旁觀者咳嗽了一聲,繼而轉過了身子:“蕭先生來了。”

火光照亮了來人的臉龐,黑色的風衣,寸長的短發。他的模樣還是個壯年男子,但是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注視著熊熊烈火――

好像一個老者安詳地看著罪惡帝國覆滅。

眼下這一qiē,算是他一手導演的――從萬常青的案子算起,他用了一年的時間追蹤到了小阪裕生在日本的落腳點。本來就該在那時候出手捕獲這個罪人,但是後來,他得知小阪先生與日本戰犯的後人牽連許多,甚至涉及到他國的內政。

他是個中國人,不能涉及到這裏的內.幕太多――雖然知道這個,但是幾段血案,幾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一一逝去了,其中包括他愛的人,也包括愛他的人――他終於下定了決心,無論前途如何,都要懲罰小阪裕生。

火海中散發出一股馥鬱的氣味。蕭牧很快認出來這是沉香燃燒的味道――現在沉香木在市場上的價值是一克可以賣上上萬,而火海中燃燒的沉香,隻怕是數萬百萬的大塊頭,所以才將偌大的火場都熏染得香味嫋嫋。

“人跑了不少。”一個屬下過來告sù他:“小阪裕生從西邊逃走了,他們鑽進了山林裏。”

“繼續追。”蕭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。

人說狡兔三窟,這話用在小阪裕生的身上,再合適不過了。

雖然布置了許多時日,但是真正動手的時候,他的人從山腳下開始就陷入了麻煩。結果衝到山頂上的時候,已經暴露了行蹤。

一陣槍林彈雨過後,小阪裕生和屬下趁亂逃走了。

其實這並不意外,這裏是小阪裕生父子幾代經營的產業,擁有的防線根本算不過來。但是經過這一晚上,小阪裕生的落腳點就沒了,財富也要損失一大半。那麽,接下來的日子裏,他不介意和小阪裕生打一場持久仗。

蕭牧走了幾步,腳下磕到了什麽東西。

低下頭,他看到坍圮的殘垣斷壁當中隱隱約約露出一點藍色,於是彎下腰撥開灰塵,看到一隻四分五裂的青花高足杯――東西是明代的真品,但是現在已經碎了――小阪裕生逃走的時候,什麽價值連城的古董都來不及帶上。

而他又是個極端自私的人,帶不走的財富,也不會留給他們當做罪證,於是幹脆一把火燒光了那些古董連著整個豪宅。還有些來不及撤走的仆人和沒有用的屬下,小阪裕生也直接殺了他們了事――畢竟每個人都可以充當活的罪證。

“抓到一個!”外麵傳來喊聲。

蕭牧走了過去,隻見屬下押著一個黑人走了過來。這人的表情猙獰,衣服已經被火燒了一半,一雙眼睛渾濁不已,口中還在嚷嚷著一些髒話。他還注意到此人的右手上有傷口,而且兩隻耳朵都沒了――難怪被束手就擒――是個廢物了。

蕭牧早就摸清楚了小阪裕生的行事風格,這人大概是逃出來的。

隻聽耳朵沒了的黑人,啊啊地大叫著。蕭牧問了他幾句話,但是黑人什麽都不說,隻是大叫和謾罵著他們的祖宗――大概是聽力全部喪失了,蕭牧想,然後掏出槍頂在了此人的腦袋上――現在,他才是這座山上主宰生死的那個人。

而什麽威脅都沒有一把槍來的有用。

“別,別殺我!”黑人喬治看到這槍眼,就開始驚慌無比。

他的耳朵被洞穿之後就廢了,後來聽力也喪失了。現在被小阪先生當做棄子所拋棄――其實所有帶不走的“奴隸”和“沒有用的屬下”,小阪先生都用滅口的方式來解決。他是逃出來的,卻落到了這一夥人上的手上!

然後,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麵前的人是蕭牧。

這個男的殺過他們多少人,他已經不記得了。隻記得去年他們的人和蕭牧第一次交手的時候,他親眼看到蕭牧將他們的一個同夥的身體當做靶子,打上了十幾槍。那憤怒的眼神,那血腥的場麵,就是殺人如麻如他都覺得可怕。

後來,他從其他人的口中得知,潘剛剛殺了蕭牧的一個女人,那個女人叫做秦小蝶。

而現在,蕭牧又過來了,他不想當槍靶子。他還存了好多好多的錢打算下半輩子睡遍各個國家的女人,怎麽能在這裏被打死?!於是,他慫了,殺人者根本沒有被殺的覺悟。他就害怕了,害怕成了地上的一攤爛泥。

“求求你們,我不想死!”喬治用英文喊了起來。

蕭牧的槍口拐了個彎,瞄準了他的下身。“砰!”放了一槍,黑人喬治就大叫了起來。其實這一槍是空槍,但喬治被嚇得尿了褲子。黃黃的液體流淌在地上,旁邊的看客都笑了:“小阪裕生就是養了一群膿包嘛!”“你看,他以為自己的那玩意沒了!”

反應過來濕濕潤潤的是尿不是血,喬治又舉起了雙手:“放過我,放過我!我知道小阪先生的一些秘密,我願意和你們合作!”

但是蕭牧不在乎這個,除了眼前的這個黑人之外,這一趟他們還收獲了不少證人。他的決斷是:凡是小阪裕生手下的雇傭兵殺手,都一個不留。而且,他也想今天晚上親手殺一個人,就算是為了祭奠秦小蝶和阿悅的在天之靈也好……

想到這兩個名字,那已經僵硬的心髒還是一陣陣刺痛。

蕭牧想,現在就是為了殺戮而活著了――失去了秦小蝶,才知道她有多愛他。阿悅走了,他才曉得最想要珍惜的人是她。而一開始,是他把她們兩個拉進了這個陰謀當中。於是,他必須做點什麽,必須為她們做一點什麽,才對得起活下來的人是他。

手指下移,槍口這一回指向了黑人的太陽穴。

晚風沉醉,他像是一個獵殺獵物的獵人,享受這種折磨,並且以□□敵人的意誌為樂。

黑人喬治當然知道蕭牧要做什麽,他已經嚇破了膽,忽然大聲叫了出來:“蕭牧!別開槍!我知道林悅的下落!你放過我!我告sù你她在哪兒!”

“砰!”一顆子彈出竅,喬治大叫了一聲就昏死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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