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覺，一月時間就過去了。
氣候變得愈發冷了。
這個月，陸然心無旁騖，就是修行，為馬上就要開啟的陽明秘藏做準備。
陸伯言說得不錯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。
而他的使命，就是進入陽明秘藏，搶得那份仙緣，努力去爭奪那份氣運，以在這個末法時代，贏得那一線生機。
臨行之前，陸然去見了一次陸伯言，父子二人喝了一次酒，彼此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相見，卻並沒有流露太多異樣情緒。
陸然酒量本就不好，幾杯酒下肚，就喝得酩酊大醉。
陸伯言起身推開窗戶，遙望窗外雪花，笑著說道：“小陸，金陵冬天的雪，雖然淒美，卻會淤積在骨子裏，我是不大喜歡的，每次下雪，我總會想起你媽媽，如果她還在就好了。”
“老陸……老陸，我經常聽人說，人死如燈滅，一個人如果死了，就什麽都沒了。可又聽有些人說，仙人手段，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逆轉生死。這人死了之後，真的還有複生的可能麽？”陸然問道。
“那怎麽可能，生死是這個宇宙最核心的規則，是不可逆的。不過若是在五百年前，天地橋未斷，六道輪回正常運轉，那倒是可以有另一種方式。”
“什麽方式？”
“六道輪回還在有序運轉之前，修為強大的修行者，是有很大幾率可以轉世的，隻要能尋到此人的轉世，用大神通喚醒他的宿慧，那就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複活吧。”陸伯言正色道。
“可是媽媽又不是修行者，而且……六道輪回是怎麽回事兒，難道現在沒有了麽？”陸然問道。
“那倒不是，六道輪回，是這個宇宙運行的核心規則之一，譬如實力強大之後，可以入靈界，甚至飛升仙界。人死之後，隻要靈魂不滅，就可以入鬼界。”
陸伯言解釋道：“隻是第一次天地浩劫的時候，連十八層地獄都被血焰神族給毀了，現在的人死了的話，靈魂就滿滿消散於天地間了，基本上沒有轉世的可能，除非是像密宗活佛有獨有的轉世手段，不依靠六道輪回那種，才可以轉世。”
“那……老陸，你要是死了，有沒有轉世的可能？”陸然問道。
陸伯言搖搖頭。
“我是武者，不修道法，神魂早就跟肉身融為一體，肉身死亡，神魂俱滅。”
“那你怕不怕？”陸然問。
“當然怕，這個世界上哪有人真正的不畏懼死亡？隻是總有些東西，要比生死更重要些罷了，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，你媽媽不能白死了，有的人很壞，我不想讓他繼續活著，我就要去殺了他。”陸伯言微笑道。
這一個月，他的臉愈發蒼白了，但臉色沒蒼白一分，他的眼瞳就明亮一分，甚至蒙著淡淡的金色。
陸然知道，這是一種秘法，燃燒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，將自己的修為不斷推高，在肉身崩潰之前，陸伯言就會越來越強，直到恢複當初全盛狀態。
巔峰武聖半步人仙
陸然明白陸伯言的想法，像他這麽強大的人，就算是死，也要死得跟別人不一樣吧。
轟轟烈烈，刹那芳華，雖然短暫，但足夠絢爛。
譬如獨身一人去梵蒂岡，挑挑光明神教的總部，把他們教皇的腦袋扭下來。
就足夠絢爛。
“今晚我就出發，明天就不送你了。”陸伯言說道。
“恩。”陸然點點頭。
“進去的七個人，有兩個是光明神教的人，一個魔法師，一個聖騎士，修為都在你之上，小心一些，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，應該會首先針對你。”陸伯言正色道。
“放心吧，這次我會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。”陸然笑道。
“我死之後，你盡快去京城，回歸陸族，那些個你的叔叔伯伯們，肯定不會很待見你，包括你爺爺在內，隻怕也不會認同你繼承我的衣缽，不過所謂親人，有時候也就是那麽回事兒，該用雷霆手段的時候，不用顧忌太多。”陸伯言繼續說道。
陸然點點頭。
眉頭微皺。
“還有什麽問題麽？”
“老陸，那……那四份兒婚書是怎麽回事兒，為什麽你說這是你為我贏來的機緣？”陸然問道。
“此事暫且不急，等你從陽明秘藏出來之後，自己就會明白了。”
陸然想了想，不再問了。
“我得動身了。”陸伯言笑了笑。
他起身，看了看窗外的雪。
“今天的雪很美。二十三年前，我第一次見你媽媽，大概也是這樣的風景。”
陸然沒說話，鼻子有些酸。
“不準哭。”陸伯言沉聲道。
陸然咬著牙，沒哭。
“也不許送我。”他繼續說道。
“不送。”陸然搖搖頭。
陸伯言推開門，頭也不回，走進了漫天風雪，走進了他的宿命。
今晚的飛機，目的地，歐洲，梵蒂岡。
他走過後，陸然呆愣良久，還是有兩滴眼淚悄悄落了下來，落在了地板上，很快湮沒無痕。
“哎”
突如其來的歎息。
一道倩影撲進了他懷裏，哭得稀裏嘩啦，梨花帶雨。
“為什麽不送送他？”陸然問道。
齊驚蟄咬著嘴唇，囁嚅道：“我怕我會難過。”
“我也難過，但我不能阻止他。他說的不錯，如果我是他，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。孟子說，朝聞道夕可死矣。他的道在哪裏，他就必須要去那裏。”陸然歎了口氣。
“你呢？”齊驚蟄問他，“明天就要去了吧，有沒有必勝的把握？”
“傻大姐，這世界上的事兒，哪有什麽是有完全把握的，盡人事知天命而已。”陸然笑道。
“今晚陪我好不好？”齊驚蟄問道。
“好。”陸然點點頭。
兩人飲了點兒酒，說了許多話，之後和衣而臥，一夜相安。
窗外，大雪如鵝毛，天地間一片素裹銀裝。
歲月如此這般靜好。
而某個站在這個世界武道巔峰的男人坐在飛機上，拉開了遮陽板。
飛機已經起飛。
下麵是籠罩在夜色下的金陵。
這座六朝古都，留著他生命中最為美好的記憶。
“看前方，黑洞洞，定是那賊廝巢穴，待俺趕上前去，殺他個幹幹淨淨。”
男人關上了遮陽板，不知怎的，響起了小時候在戲園子裏聽得一段京劇唱詞。
是《挑骨車》裏霸王高寵的唱詞吧，那時候他多少歲來著，五歲還是六歲？
真是無憂無慮的年華呀。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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